“那男的長得一表人才，看他的衣著打扮和氣度不像是普通人，我對他的印象很深刻，不可能認錯人。”老媽一口咬定，想了想，又說，“那天你正好也在家呢。”

“我為什麽沒印象？”季青狐疑地問。

“那天我和你爸陪你去醫院做近視眼手術，回家你就回房去躺著休息了，過了一會兒那男的來了，只是沒待多久就走了。”老媽說。

“好像記得有這麽一回事。”季青也想起來了，“他是不是買了很多禮物來？”

“我和你媽說了不要，讓他帶回去，他非要把東西留下。”

6年前的事季青記不大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送來的禮物很貴重，蟲草燕窩和高檔的煙酒。

季青努力回憶，終於拼湊成一些零碎的片段。

當時爸媽忙著去廚房泡茶切水果招待客人，她被尿憋醒了去上廁所，他還將她扶進衛生間，問季青照片上那人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季青懵了半天，才意識到他問的是林建康，季青和林建康那時候正處於熱戀中，客廳裏放著幾幀季青和他的合影。

季青當時很害羞地點頭說“是”。

他的手臂非常有力，身上散發出一種好聞的淡淡香味，應該是古龍水的味道。

扶季青回房的時候，季青無意間碰到他的手，清涼的觸感讓季青馬上縮回手。

不知道為什麽，季青躺在床上很不自在，只覺得有兩道灼人的目光停駐在她臉上。

季青媽在客廳喊“小鄭出來吃水果了。”才聽見他應了一聲，接著是關門的響動。

季青撫著發燙的臉頰心想這人太不懂禮貌了，在一個姑娘家的閨房裏待著不走。

季青當時戴著眼罩，看不見他的樣子，依稀記得他講話的聲音很好聽。

“你們絕對認錯人了，我這個領導不可能來過咱們家。”季青率先走進樓道。

“你媽我絕對不會看錯。”老媽在後面堅定不移地說。

“可能真的是看錯了吧，閨女不是說了嘛是她公司的領導。”老爸說。

從挎包裏掏出鑰匙，驀然聽見老媽說：“青青啊，我昨天聽吳昊媽媽說他前陣子回海市了、”

季青的心一顫，跟著手也抖，鑰匙一下子掉在地上。

“他現在還在海市嗎？”季青彎下腰去撿鑰匙。

“他回來幾天就回美國了，聽他媽媽說他現在挺不錯的，又是升職又是加薪水，這孩子可真有出息。”

“哦。”

季青心情郁郁，他回海市為什麽不來找她？

一走就是一年多，從來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

他媽媽說得是真的嗎？他現在是不是真的過得很好？

季青用手拈著一根魷魚絲往嘴裏送，心不在焉地盯著舞臺中央彈著吉他唱歌的駐場歌手。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有沒有人曾在你日記裏哭泣——沒有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葉昕跟著歌聲小聲哼唱著，長長的大波浪披下來遮住小半張臉，性 感的紅唇在幽暗的燈光下泛著誘人的色澤。

“吳昊是不是回過海市？”季青看著她。

她伸進盤裏拈開心果的手一滯，很快說：“前段時間他是回過一趟海市。”

“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你和葉南城正熱乎著呢，我告訴你幹嘛？”

“是他讓你不告訴我的，對嗎？”

“你要這麽想也可以。”她聳聳肩，斜斜地乜著季青，“我和你跟他都不可能了。”

“他能見你為什麽不肯見我一面？”

“很好解釋啊，我和他是前塵舊事了，換言之，他對我已經沒有男女之情了，你應該感到高興，他不見你，證明他心裏還有你的位置。”

“什麽歪理。”

“青青，你和我一樣，跟他已經不可能了，不見面對你和他都好。”葉昕冷靜地說。

“什麽歪理？我和吳昊還有你，我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就算這輩子戀人的緣分盡了，難道不能繼續做朋友嗎？”

“這個你別問我，你應該去問他。”葉昕從手袋裏找出手機翻了翻，“我這兒有他在美國的號碼，你想不想要？”

“既然他都不想聯系我，我還要他的號碼幹嘛？”季青輕咬了一下唇。

“傻姑娘，你讓我說什麽好呢？我猜吳昊接受不了你為了他委身於葉南城的事，給他時間吧，等他想通了自然會來見你。”葉昕從臺面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點燃，一大口煙霧噴在季青臉上。

季青側臉避開，狐疑地問：“他怎麽會知道？”

“我告訴他的。”葉昕大咧咧地說。

“你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季青質問，“我不希望他覺得欠了我的。”

“說清楚了好讓他對你死心。”

“你怕我和他在一起？”

“小樣兒，別拿眼瞪我，姐姐我可是為了你好。”葉昕往季青臉頰上捏了捏。

“什麽意思？聽不懂。”季青不客氣滴打掉她的爪子。

“你想啊，你和他之間隔著一個葉南城，你倆以後就算在一塊兒了也會有陰影，還不如放手彼此保留一份美好的回憶呢。”

“我從沒有想過要和他重新在一起，可你這種做法讓我心裏很不爽，你事先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季青生氣地說。

“死心吧，青青，吳昊不是你的良人。”葉昕同情地看著季青，“對於他來說，事業和前途遠遠要比愛情重要，你為他犧牲過一次，你能犧牲第二次，第三次嗎？虧的是葉南城是個英俊男人，如果他是個齙牙肥豬矮冬瓜你怎麽辦？也一樣和他上床嗎？”

“謬論，歪理。”

“青青啊青青，有時候覺得你腦子蠻靈光的，有時候有覺得你蠢得像頭豬，我記得很久以前看過一部美國電影，說得是一個富翁看上了一個漂亮的已婚女人，提出用一百萬英鎊買她一夜，這個女人和她的丈夫很矛盾，因為他們的確很貧窮很需要錢，最終對金錢的渴望戰勝了一切，這個女人和富翁共度了一 夜春 宵，她取回了100萬支票，結果金錢並沒有給他們帶來想象中的快樂和幸福感，丈夫猜忌，妒恨，覺得妻子是一個不潔的女人，最終兩人分道揚鑣，以悲劇收場。”

“你講這個故事給我聽是什麽意思？”季青冷了臉。

“青青，我知道你以為我妒忌你，可是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你和吳昊不同，女人的青春隨著年齡貶值，吳昊他事業有成，是個不折不扣的鉆石王老五，他跟你耗幾年沒關系，你行嗎？我是怕你和他就算是重新走在一起了，最後還是會以分手告終，男人有時候很小氣的，他的平安和前程是你用肉 體換來的，這對他是一種恥辱。”葉昕收斂了她一貫的玩世不恭，語氣非常誠摯。

季青悶聲不響，一口氣喝幹了整瓶蘋果酒。

“青青，相信我是沒有私心的，你這個人太感情用事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受傷害。”她的手放在季青肩頭輕輕按了按。

“買單吧，我想回去了。”季青說。

“好。”

走出酒吧，季青拒絕葉昕送她，一個人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

她今天約葉昕出來其實就是為了探聽吳昊的事。

難怪他不肯見她，原來葉昕把什麽都告訴他了。

她還愛他嗎？如果愛，她為什麽會對葉南城動心動情？

如果不愛，為什麽心裏會一直惦念著他？

只是，想他的頻率越來越少。

她難道是個三心二意的女人？

這麽容易變心是真愛嗎？

季青越想越糊塗，越想越頭疼。

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蕩了一個多小時，葉南城打電話問她在哪兒。

“在街上瞎逛呢。”季青說。

“在哪兒？我來接你吧。”他說。

季青說了地址後，按照他的叮囑站在公交站臺等。

“青青，你怎麽了？有心事？”葉南城瞥季青一眼，“從上車到現在你一直悶悶不樂的。”

“沒有。”季青掩飾地將視線對著窗外。

最近季青和他好得蜜裏調油似的，他盡量下班了就回家陪季青，周末不是陪她逛街看電影就是去海邊度一個小假。

有時候他會開車帶季青去附近的農莊，她們吃農家樂喝山泉水，夜晚住在那種農家小院裏，第二天清晨在公雞的打鳴聲中醒來。

季青敢打賭，他不可能騰得出時間陪米姿。

因為籌辦婚禮的事迫在眉睫，他經常性當著季青的面接聽米姿的電話。

季青會很識趣地走到一邊努力忽視掉深深的失落感和漫過心底的苦澀。

他同她講話的語氣很明顯起了變化，公事公辦毫無情感起伏的聲音。

季青知道他是顧及她的感受。

“寶貝兒，怎麽還不睡？”他裹著浴袍從浴室走出來，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飄蕩在空氣裏。

“睡了。”季青扔下手裏的雜志滑進了被窩。

“感覺你有心事，說出來聽聽看季青能不能為你分憂。”他上床來從後面摟住季青。

“沒有，睡覺了。”季青扭扭小身子。

“寶貝兒，忘了告訴你，我明天晚上的航班回天安。”

“這麽突然？離春節不是還有一周多的時間嗎？”

“家裏有事。”他簡潔地說。

季青很想問什麽事，但是想想還是沒有問出口，憑她和他的關系，是沒有權利去問這些的。

季青甚至都不想問米姿是不是跟他一同回去。

“你放心，我會盡快回來陪你，最多初八過了就會回來。”他安撫地吻了吻季青的後頸。

“不用太趕了，我也想過年的時候多陪陪父母。”季青忽然想起來，有些好笑地說，“那天你送我回家被我爸媽看到了，非說你六年前去過我家。”

“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爸媽肯定是認錯人了。”季青笑著說，“當時我戴了眼罩，也沒有看到那個人。”

他半天沒說話，只是沈默地緊緊摟住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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